我站在新西(xi)蘭文化(hua)節的演講臺上(shang)，聲音有一點顫抖。

我在宣布一(yi)個(ge)非(fei)常重(zhong)大(da)的(de)事件，那(nei)消息(xi)經由我面前的(de)話筒，變成振奮(fen)人心的(de)一(yi)刻：屬于新西蘭華人的(de)讀書(shu)會(hui)終于成立，而我是會(hui)長之一(yi)，帶(dai)著作家(jia)的(de)身份(fen)。

我的(de)(de)身后是(shi)國會(hui)議員(yuan)和文(wen)化領事，面前是(shi)令我睜不開眼的(de)(de)閃(shan)光燈。

我閉上眼睛，真怕(pa)睜開眼又回到兩年前的(de)景象。

我在新西蘭的中餐館里(li)打(da)工(gong)，頂(ding)著國內優秀大學(xue)畢業生的頭(tou)銜，人(ren)人(ren)掠過我的面孔，只關心面前的桌子有(you)(you)沒有(you)(you)被(bei)我擦得(de)锃亮。

我的老板在廚房中尖叫，她(ta)總是分不(bu)清顧客太(tai)多(duo)和員工速度太(tai)慢，常(chang)常(chang)把言語(yu)虐待(dai)當做習慣(guan)，心情(qing)不(bu)好的時(shi)候便會拿工作簽證威脅(xie)我。

沒文(wen)化的人(ren)最(zui)易拿(na)金錢(qian)為人(ren)貼上(shang)階級(ji)的標簽，那一年我是最(zui)落魄也最(zui)沉默的那一個，溫和軟弱，看起來并不(bu)需(xu)要被(bei)賦予什么過多(duo)的關懷，又能承受相(xiang)當(dang)的欺侮(wu)。

我(wo)在(zai)與朋友講這段經(jing)歷(li)的時候(hou)，心(xin)中還頗有感(gan)慨：“人為(wei)什么可以這么冷(leng)漠(mo)？所有人都沒理(li)由地排(pai)擠我，逼得我在午休(xiu)的時(shi)候獨(du)守休(xiu)息室的角落，看完一本(ben)又一本(ben)書，那成為(wei)我每日(ri)半個(ge)小時(shi)的逃離。”

直(zhi)到(dao)后(hou)來有了些積蓄(xu)，不必再去(qu)中餐(can)館用委屈換生存，每當遇到(dao)壓力，朋友總是說：“去度假吧，去逛街(jie)吧，不要這么壓榨自己了！”

我總是這(zhe)樣回復(fu)：“不(bu)不(bu)，給我(wo)半個小時讀書，那才是(shi)我(wo)需要的(de)安全。”

有多少孤獨的(de)(de)時光，書籍賦予我絕對的(de)(de)安全。

去上(shang)班的(de)巴士上(shang)，午休的(de)桌子前，等(deng)車的(de)間歇，或找一處清凈的(de)角落……一本書撥開沉(chen)重的孤獨，讓凌晨和(he)午夜，雨天或晴天，都有(you)了各(ge)自的美好。

讀書先(xian)是我(wo)的安全，后又成(cheng)為我(wo)的成(cheng)長(chang)。

幾年中讀過很多本書，很多閱讀都(dou)在碎片時(shi)間中發生。

還記得在求(qiu)學(xue)時(shi)攢下課間時(shi)間止渴(ke)般飛速翻過(guo)幾頁書(shu)，還有在打工結束的夜路中奔(ben)回家去一杯(bei)咖啡就著一本(ben)書(shu)的喜悅。

我從那些為自己(ji)“偷”出來的(de)(de)閱讀(du)時光(guang)中，讀(du)到了(le)(le)托尼和莫(mo)琳的(de)(de)堅(jian)持，讀(du)到了(le)(le)龍應(ying)臺的(de)(de)溫情，讀(du)到了(le)(le)歐·亨(heng)利的(de)(de)睿智，讀(du)到了(le)(le)汪曾(ceng)祺的(de)(de)真實，讀(du)到了(le)(le)卡佛的(de)(de)另類……讀(du)到了(le)(le)這(zhe)世間別處(chu)的(de)(de)生活，還有那其中的(de)(de)希望。

現在(zai)回想起(qi)來，那為(wei)閱(yue)讀(du)去尋(xun)找的時光竟是如此地珍(zhen)貴(gui)，令我在(zai)幾(ji)年后(hou)讀(du)到(dao)嚴歌苓在(zai)異國(guo)求學(xue)時的經歷而(er)無比動容——她曾因為(wei)在巴士上忘情讀書而(er)落下為(wei)人買(mai)的(de)禮物，而(er)我則是(shi)因為(wei)讀到(dao)那個精(jing)彩的(de)篇(pian)章(zhang)坐(zuo)過了(le)一(yi)站又一(yi)站。

無法(fa)想象(xiang)若(ruo)那些日子里沒有知識的填補，現在(zai)的自己會在(zai)過怎樣的人生，是否(fou)拎著(zhu)抹布，拖著(zhu)掃把，在(zai)老板的呵斥下小心翼翼，獨自咽(yan)下委屈(qu)……

太多人對成功(gong)有(you)種(zhong)狹隘的認識，以為這只是(shi)金錢(qian)的另一種(zhong)說法(fa)，然而成功(gong)卻往往有(you)著(zhu)超越經(jing)濟層次的意義，讀書是(shi)性價比最高(gao)的成功(gong)之道，使人的物質與(yu)精(jing)神都漸(jian)漸(jian)走向豐盈，不再(zai)對自(zi)己(ji)所喜愛的事物失去掌控(kong)權。

有人問：“讀了那么多書(shu)也記(ji)不住，怎么辦(ban)？”

三毛(mao)說過：“讀過的書，哪(na)怕(pa)不記(ji)得了，卻依然存(cun)在(zai)(zai)著，在(zai)(zai)談吐中(zhong)，在(zai)(zai)氣質(zhi)里，在(zai)(zai)胸襟的無涯，在(zai)(zai)精神的深遠。”

深以為是。

也許讀書(shu)改(gai)(gai)變(bian)不了全部的(de)命運，但用我們有限的(de)生命，去(qu)牢(lao)牢(lao)抓緊(jin)可(ke)以為(wei)之(zhi)努力的(de)事情(qing)，并且(qie)盡力使它成為(wei)，得以改(gai)(gai)變(bian)命運的(de)那個(ge)部分。